2010/2/10

惡意蔓延-《異常》桐野夏生


當牠溼淋淋站在窗前,我便開窗讓牠進來了,不是基於同情收容牠,而是溺愛地豢養著牠。一隻汲取我身為人所產生的惡意、軟弱和異常的獸,有一天牠也會茁壯成「怪物」反噬那個不堪一擊的我。我告訴自己:「別害怕,妳很堅強,所以不能輸。」就跟和惠一樣被荒謬和空虛緊緊擁抱,漸漸地身邊只剩下牠,另一個不會離開的自己。
    
當男孩們開始張牙舞爪的將自己鍛鍊成一頭極具攻擊性的野獸,爭鬥、佔領和征服他們自我強大的野心時,女孩們也悄悄地在心中馴養一隻虛偽、迂迴和具有互利共生意識的怪物,堅強的女孩們長大以後可以忽視這頭怪獸,當牠是關在自家陽台偶爾發出悲鳴的寵物;而大部分的女孩則選擇和這隻強勢的怪物和平相處,讓牠當本能地軍師偶爾使使壞;最後的一些女孩,則被自己那隻惡意的怪獸深深折騰,在自以為的堅強聰穎中逐漸被啃食,最後剩下一股揮之不去的腐臭。 

「我羨慕,並且憎惡那些看完這本書後能夠無動於衷,吐出簡單的『好看』與『不好看』的讀者,因為她們擁有堅強的人生觀,那是無法動搖的。小說像是破開了瓶蓋一般掙扎傾瀉的墨汁,塗染著令人目眩欲嘔的圖案。」-讀者迴響

那些冷靜評論這本書是描寫人性黑暗的傑作,類同趨光性地一邊吃著仙貝邊心有戚戚焉地點頭如搗蒜,還時不時直打冷顫的女人,對我來說和視這本書為邪惡粗鄙之物,用高道德口號操心著社會價值崩毀,接著鄙夷它只是本取巧而過度渲染的小說的讀者差不多,讓我感興趣的反而是她們自成兩派互相叫囂的態度,因為這本書正兼具了兩種不願意彼此承認的特質,所以才能被爭辯不休。

世界上幾乎所有的事情都具備兩種不願互相承認的特質,所以越是神聖的領域就越邪惡;越是珍藏的原因就越自私,有鑑於此,我拒絕說自己是書中任何一位女性的實踐者,也不會說書裡的任何女性是自己的寫照。

勉為其難地我會說:「妳辛苦了!」爾後繼續以畸形地體態活在別人的世界,等哪天再也想不起自己面貌的時候,就從身旁怪物的瞳孔中照見自己,最後一笑置之那段愚蠢又醜陋的歲月。
        
嚴格說起來我並不特別喜歡《異常》,理由大概和我不太喜歡翻譯小說一樣,多數時我總質疑翻譯小說和原作的距離,好像除了故事結構、情節描述之外,它從此就成為翻譯者的文字玩物,是另外一門藝術了。究竟自己迷戀的是原作本身還是翻譯者懾人的文字藝術呢?接連看完村上春樹的《1Q84》和桐野夏生的《異常》更讓我有所感觸,加上最近正在挑戰閱讀村上原文小說也是使這個疑問加劇的原因之一。
       
自稱最喜愛村上長篇小說,《1Q84》並沒有讓我驚艷到動搖自己心中對村上的作品排名,但還是被譯者賴明珠那股熟悉的文氣深深吸引,她獨特的語法和調性顯然和原來的小說不同,那是語言轉換之後營造出來的奇異感,在譯者再詮釋以及語言文法轉化後的產物,所以我還是津津有味地看完《1Q84》,到現在還深刻思考著Perceiver和Receiver和深繪里和天吾一起寫出的《空氣蛹》之間的關係,也仍然最喜歡村上的長篇小說。 

而對於第一次閱讀桐野夏生的我來說,《異常》最大的問題在於我並不喜歡譯者的文筆和用字語氣,但我卻無法說自己不喜歡桐野夏生的文筆,因為我找不到辨別以及評斷桐野夏生文筆的準則在哪,當《異常》的故事和精神吸引我的同時,文學中對文字藝術賞析的價值卻喪失平衡,也許是科系使然,相較於故事和情節,文字運用更是深深吸引著我,所以這個問題今後還是會在我閱讀翻譯小說的同時不斷困惑著我吧!
       
終於,我帶著蔓延的惡意闔上這本小說,稍微整理床上凌亂的被褥,坐到電腦前開啟Facebook,被空蕩蕩的時間差簇擁著,把自己丟在靜謐的凌晨,牠搔搔發炎的耳朵來到我的腳邊蹭著,用饑腸轆轆的眼神望著我,眼底閃過一絲稚氣單純的光芒,刺眼地讓我流下酸澀的眼淚。
       
彷彿還聽得見和惠大聲宣示著:「少來管我閒事,因為我已經比以前更瘦更漂亮了,而且自由逍遙。」她邊說邊走進夜的深處,死在「優等生」的草皮上。
       
北風拂過她的臉龐,終於只剩下怪物了。

《異常》小說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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